本文聚焦听障主播群体,通过讲述他们的直播故事、面临的困境以及相关学者为解决问题所做的研究,展现了听障群体在直播领域的努力和追求,同时探讨了技术在帮助他们实现平等交流方面的重要性。
2020年10月26日,在杭州的一场直播中,出现了温暖又特别的一幕。一位聋人主播与丈夫一同跳起了“手语舞”,他们用无声却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传递着对生活的热爱。这温馨的画面,是由视觉中国为我们捕捉到的。
当与两位听障主播进行深入交流后,有人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生命力。在访谈中了解到,听障主播们的直播动机,可不仅仅局限于大家熟知的经济收益或者社交需求。许多主播都有着更深层次的想法,他们希望通过直播,打破社会大众对聋哑人的刻板印象,向世人展现听障群体的别样风采。
曹孛嫣在她的学术论文中,用了一个富有诗意的表达“Sparkling Silence(璀璨无声)”作为标题。她的访谈对象们,都有着各自独特的梦想和追求。比如,有一位18岁的听障男孩,他想用手语演唱摇滚歌曲,改变人们对手语歌曲只能“慢”的固有看法;还有一名电子游戏玩家,他希望通过直播让公众认识到,听障人士在游戏领域同样可以表现出色;更有一位美妆听障主播,她总是以精致漂亮的形象出现在镜头前,向大家展示听障女性的美丽与自信。
当然,听障主播们也并不避讳直播为他们带来的经济收益。有听障主播表示,直播平台流量大、门槛低,他们更容易上手。甚至有一位听障主播想出找朋友在直播时充当自己恋人的办法,她坦诚地说:“尽管这是一场作秀,但这段恋情或许还能吸引更多观众。”
除了经济收益,直播还为听障主播们提供了一个获得情感支持的渠道。有的主播说,通过直播可以让家人看见自己的成长和努力;有的主播则在直播过程中锻炼了社交技能;还有的主播希望通过直播推广手语文化。有一位主播这样自述:“我希望公众能够意识到,听力障碍并非只是残疾人群体的问题。老年人也会面临行动不便和听力下降的情况,手语不仅可以帮助有听力障碍的老年人进行交流,还能在一定程度上预防痴呆症。”
井曦葵是一名带货的听障主播,她有着超乎常人的毅力和坚持。她最长的一次直播时间达到了48小时。由于听障的原因,她介绍每个产品都需要花费1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有时候还会拆开产品,亲自使用、品尝,用实际感受来向观众表达。与健听主播不同,她只能先展示产品,再进行介绍,无法像健听主播那样边说边展示。大多数时候,井曦葵忙一个晚上,也只能介绍10个产品,而健听主播一天就能介绍几百个产品,每个产品只需要花几分钟就可以过。
通过观察,井曦葵发现她的听障粉丝都喜欢看娱乐性强的直播。她推测,这是因为听障群体在生活中可供娱乐的选择太少,生活过得比较单调。所以,井曦葵在讲解商品时,会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更加丰富,打出极有韵律的手语,身体也随之摆动,就像在舞蹈一样。有时候,她还会用上铜锣,锣声成了寂静直播间里唯一对听人观众有意义的响动。
井曦葵感慨地说:“我们需要的是‘机会’。”她很庆幸自己抓住了直播平台的机会。2014年,她创业开了一家母婴用品工厂店。然而,2020年工厂资金链断裂,同年母亲也不幸逝世,她背负着沉重的债务回到了家乡。为了生存,她做过很多工作,摆摊烤面筋、做微商、做家政服务等等,两年时间还了80万元的债务,但这仅仅是她债务的一小部分,挣钱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还钱的速度。
在众多听障人士中,井曦葵算是比较幸运的。她读过大学,在成长过程中几乎从未与社会“断联”。2022年,她到深圳找出路,开始接触直播行业。如今,她已经成为听障群体里小有名气的主播。她不仅解决了自己的生计问题,还带动了团队发展,团队里除运营之外的所有人都是听障人士。
在井曦葵眼中,直播平台有能力平等地为听障人士提供就业岗位。她认为,很多传统行业因为残疾人的缺陷而拒收他们,或者没有给予他们足够平等的机会,而直播平台没有那么多的限制,只要有勇气登上这个舞台,就有机会实现自己的价值。
很少有人愿意等我打出“你好”两个字
尽管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有时井曦葵仍然会感觉到,自己仿佛被困在无声直播间的“玻璃墙”内,不得不面对来自健全人和听障群体的质疑。
画面中,一位听障主播正通过手写板与观众交流,这一画面来自网络截图。
为了解决听障主播面临的困境,曹孛嫣提出了一些建议。她提到引入专门的手势识别功能,还建议内容审核人员增强对听障人士的了解,或者在工作中接受一些手语培训、建立平台认证流程,对申请认证的残疾人进行身份核实等。然而,现实情况并不乐观。曹孛嫣表示:“用于训练有效手语识别模型的数据集很少,手语识别仍是一项严峻的挑战。”
中国听障人群存在两套手语体系。自然手语是在听障群体中自发形成的,通过“手手相传”的方式广泛运用于我国听障人群中,但这也导致了地区间的适用差异。文法手语与汉语逐字对应,需要同时懂得汉语拼音、汉字字形和象形手语,掌握者多为特殊教育学校教师及高校学生,社会上大部分听障者无法看懂和使用。
北京师范大学曾在2012年针对近1万名听障者开展过一次跨地区调查。结果显示,只有8%的听障者能看懂电视台的手语新闻,56%的听障者能看懂一些,29%的听障者表示基本看不懂。
曹孛嫣指出,中国手语地方差异化大,通用手语覆盖面窄。这就意味着,来自福建的听障用户可能看不懂黑龙江听障主播打的手语,他们彼此或许只能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止有我这一种手语”,却很难实现真正的交流。
计算机专业出身的曹孛嫣,放弃了研究“怎样让算法越算越快”,她试图去解决自己内心深处真正关心的问题。她认为,每一项技术诞生之初都希望人类能走向平等和幸福,在技术发展越来越快时,要避免“数字鸿沟”越来越深。
“部分听障主播甚至觉得,很多东西(比如手语文化)没有被大众认可,自己都开始怀疑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有必要存在。”曹孛嫣说,“适老化改造”“无障碍改造”就是要弥补公共设施、软件应用等在设计之初没有考虑特殊人群需求的缺失,“一个包容且更易访问的设计应当从技术开发阶段就考虑到无障碍研究的视角,赋予残障人士自主权和控制权”。
曹孛嫣最近的研究课题是利用一个交流软件帮助听障儿女与自己的听人家人实现“无障碍交流”。在与听障人士交流过程中她发现,很多听障人士在回答为什么跟父母关系没有那么好的时候,都倾向于认为是自己性格非常糟糕。这让她理解了,为什么听障群体那么渴望同外界建立链接。
听障人士参与曹孛嫣的课题研究、接受访问有“被试费”,但不少人都拒绝收取。有人说,觉得很开心,很久没有人关注他的想法,“还不戴有色眼镜地跟我聊一会儿天”。
本文通过讲述听障主播们的直播故事,展现了他们在追求梦想过程中所展现出的坚韧和努力,以及他们希望打破社会刻板印象的愿望。同时,也指出了听障群体在交流方面面临的困境,如手语识别难题、手语体系差异等。曹孛嫣等学者的研究和建议,为解决这些问题提供了方向,强调了技术发展应考虑特殊人群需求,以实现更平等、包容的社会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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