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围绕山西大同市民张涛因临时停车在无标识停车位,与邻居康某某发生冲突并被打伤一事展开。详细讲述了事件经过、张涛受伤情况、维权过程中遭遇的病历问题、鉴定难题以及案件侦查的现状,同时也提及了学校对打人者的处理情况。
在山西大同,市民张涛的生活因一次临时停车而陷入了无尽的困扰。那是2021年10月16日,张涛临时把车停在了小区一处没有标识的停车位上,没想到,这一简单的举动竟引发了一场与邻居的激烈冲突。起初,张涛以为只要道个歉、把车挪走,事情就能平息下来。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会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成为困扰他多年的心病。
时间来到2025年3月26日至28日,极目新闻记者专程来到大同,对这起事件展开了深入的走访调查。据张涛讲述,打人者康某某是一名中学教师,曾经还经营过连锁面馆。在那次冲突中,张涛被康某某打得多处骨折,经诊断构成了轻伤及轻微伤。在张涛住院期间,康某某多次通过短信向他承认打人的事实,并表达了道歉求和的意愿,甚至直接送来5万元现金,试图私了此事。但张涛坚决没有接受,他始终坚持要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这起纠纷。
监控画面(受访者供图)
为了保证自身安全,同时也为了在事后能够清楚地说明事情的经过,张涛在进入车库的监控区域前,就打开了手机录音功能。从录音内容中可以了解到,一开始,张涛和康某某就争论是谁先骂了人。在争论过程中,张涛多次质问对方“你干啥呀”,并且还提醒自己的母亲拍照记录现场情况。张涛回忆说,就在这个时候,康某某已经开始对他进行推打,母亲一直在旁边试图阻拦,但康某某并没有停下,仍然持续地推打他。“我当时想要报警,康某某一拳就把我的手机打掉了。随后,他又挥拳打我的头部,我被打得退到了监控盲区。”录音里还能听到,康某某的妻子多次要求张涛把车挪走,说“你开走不就完了吗?”但张涛坚决回应:“那哪行啊,你们打了我,必须经公(报警)了。”
双方僵持了几分钟后,康某某和张涛各自展示了身上的伤,并互相质问。张涛录制的音视频显示,康某某指着自己的肩部问张涛“你看我这肿了没”,张涛也展示了自己的肩部和头部,反问康某某“你看看我这里肿了没”。康某某表示:“肿了,我给你看病,你先把车给我挪开。”期间,张涛的母亲担心双方再次发生冲突,试图推开儿子。张涛则痛苦地说:“妈,你别推了,我的左(肩膀)疼得不行,(不能)挪车了。”
随后,张涛果断报了警,并联系了物业。现场视频显示,民警和物业人员陆续赶到了车库,他们详细询问了双方发生冲突的原因,还询问了是否需要就医。在去就医之前,张涛和母亲特意到小区的监控室,调取并保存了事发前后的录像。张涛说:“推搡期间,我感觉康某某回小区前应该是喝过酒。我想看看对方的车是谁开回来的。”
事发之后,张涛了解到康某某和他的妻子都是大同市第五中学的教职工,而且康某某在大同还经营过连锁削面馆。记者在走访过程中,该中学和当地警方都证实了二人确实是大同市第五中学的教职工。该连锁面馆的一位老员工称,面馆早年的老板就是康某某。面馆现任经营者表示,康某某在2021年就退出了经营。通过天眼查APP可以看到,康某某经营的多家削面馆已于2022年7月被注销。
打人者送来现金希望私了被拒(受访者供图)
出院以后,张涛来到大同市公安局御东分局水泊寺派出所做笔录。在做笔录的过程中,他多次明确表示拒绝调解,要求先做伤情鉴定。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出现了一些蹊跷的情况。张涛的就诊原因里提到了“车辆事故”,还多次出现“摔伤”的表述。记者注意到,张涛事发当日的急诊科就诊病历显示“患者入院五小时前,不慎摔倒伴头晕、头痛,左侧肩部疼痛”,住院病案指出,其损伤原因为“车辆事故中的人员损伤”。他在医院骨科的入院记录显示,病史为“骑电动车不慎摔伤,致左肩肿痛,伴头部疼痛”。
对于这些情况,张涛解释说,事发当天去就医的时候,医生告诉他被人打伤的人不能住院,而表明是摔伤的话就可以住院。考虑到自己的伤势比较重,他只能以外伤为由就诊。
因为入院原因是“骑电动车不慎摔伤”,伤情鉴定卡在了病历上。大同市的一家鉴定机构拒绝为张涛做鉴定。张涛无奈地表示,自己平时都是坐公交或者开车上班,家里根本没有电动车,事发当天也没有骑共享电动车。
在这种无奈的情况下,张涛只好找到医院,提出修改病历上的入院病因。经过数日的沟通,大同市第五人民医院向张涛出具了《关于患者张涛就诊时致伤原因描述不实的补充说明》。这份说明指出,患者本人向院方解释,在2021年10月16日就诊时,因为“顾忌打人方再次实施非法侵害”,所以没有如实告知医生损伤的实际原因,而是陈述为“骑电动车不慎摔伤”。说明中还提到,由于患者在就诊时向医生提供了与事实不符的外伤致伤原因,医院根据水泊寺派出所出具的《鉴定委托书》中的案件简要情况,对患者的致伤原因进行了相应的补充,即“2021年10月16日14时许,受害人在某小区地下车库被他人殴打受伤”。
大同市第五人民医院医务部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该部门知道这件事情,是由专人负责处理的。该医院对于这种负有外伤,并且存在纠纷的患者来医院就诊,处理得比较谨慎。如果患者是被人打伤、出车祸或者因为其他原因受伤,在没有警方等部门证明的情况下,医院一般不会按照患者的说法填写就诊记录。工作人员解释说:“这既是保护患者隐私,又是保护医院。”
拿到补充说明后,张涛在2022年2月到大同市的另一家机构做了伤情鉴定。鉴定报告显示,被鉴定人伤后导致左侧颞部硬膜外血肿,构成轻伤一级;伤后导致左锁骨骨折,构成轻伤二级;伤后导致左侧颞骨、蝶骨骨折,构成轻伤二级;伤后导致右侧第3 - 4肋骨骨折,构成轻微伤。
张涛了解案情进展
2023年12月,警方联系张涛,让他一起去做致伤成因鉴定,但张涛拒绝了。他认为,从监控、录音、短信以及伤情鉴定等方面来看,自己被康某某打伤的事实已经非常清楚,不需要再做成因鉴定。
尽管张涛没有到现场参与,警方还是进行了致伤成因鉴定。2024年1月,警方向张涛提供的《司法鉴定科学研究院司法鉴定意见书》显示,该鉴定书的鉴定时间为2023年12月13日,鉴定依据是被鉴定人的材料(病历和相关检查材料)。鉴定报告中,头部伤害的成伤机制分析说明提到,张涛颅脑损伤的成伤机制为左颞部遭受较大钝性直接暴力作用所致的可能性大,比如摔跌过程中及交通事故过程中常见此类损伤。该鉴定意见认为,被鉴定人的左侧颞骨及蝶骨骨折,右颞部硬脑膜外血肿及左颞部遭受较大钝性直接暴力作用所致的可能性大。左侧锁骨肩峰端骨折符合间接暴力作用所致,右侧第三、四肋骨骨折符合直接暴力作用所致。若查证被鉴定人所受损伤确系他人外力作用所致,综合评定为轻伤一级。但张涛表示,直到现在他都不接受这份致伤成因鉴定报告。
目前,这起案件仍然处于侦查阶段,打人者康某某已经被学校进行了处理。
张涛表示,此前因为被打伤这件事,他辞掉了在国企的工作,还搬到了外地居住。警方做了致伤成因鉴定后,案件的进展就停滞不前了。
记者在走访过程中,公安御东分局的一名官方人士再次提出可以组织张涛和康某某进行调解,但张涛还是拒绝了。该官方人士指出,康某某承认在车库打了张涛,“监控里只有双方在拉扯,如果没打人,警方不会立案、报捕。让康某某揪住的是,他认为自己没打那么重,形不成这么严重的伤。”
监控盲区的位置
该官方人士还提到,报捕后检方认为警方的证据没有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暂时无法批捕,案件被退回办案单位,要求补充证据。他指出,由于事发现场的监控有盲区,张涛的陈述存在矛盾,病历上的就医原因是“骑电动车不慎摔伤”,所以检方才要求做致伤成因鉴定。对于医院出具的补充说明,他评价说:“医院出具的说明,(是)模棱两可的。”他进一步解释,伤情鉴定体现的是受伤导致的伤情结果,而致伤成因鉴定体现的是导致受伤的原因。在一般的案件中,极少会去做致伤成因鉴定,只有在缺乏证据、存在争议的情况下才会进行。
该官方人士表示,这起案件警方曾经与平城区检方进行过多次沟通,大同市人民检察院也介入过。后续,如果张涛有新的线索,可以随时提供给警方,警方会进行调查,然后再进行报捕。同时,张涛也有权对办案单位进行监督。
2025年3月28日,当地警方相关案件的负责人对记者称,目前这起案件的证据还不充分,仍然处于侦查阶段,暂时无法再次报捕,具体的案情进展不方便透露。他说:“无论是张涛提供新线索,还是按照检方的要求,警方都要进行深入调查。”
张涛此前的代理律师对记者分析,检方要求张涛做致伤成因鉴定,这种情况是比较少见的。只有在案发时间较早,存在证据缺失,或者证据与待证事实之间存在很大矛盾的时候,警方或检方才会要求被害人做致伤成因鉴定,目的是尽量排除致伤的其他可能性。
在这起案件中,该律师指出,无论是监控录像,还是被害人自己的录音录像,包括就诊情况、康某某承认打人等,这些证据链是完整的,这也是张涛坚持认为无需做致伤成因鉴定的核心原因。他建议,这起案件从案发至今已经有3年多了,一直没有结果,当时医院出具的病历资料存在很多疑点,下一步对这些病历资料进行深入细致的调查,可能会成为这起案件新的关键突破口。否则,这个案子可能会无限期地拖下去,这对被害人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记者在走访过程中了解到,近期大同市第五中学校领导带队,纪检人员到办案单位调查过康某某打人一事。截至发稿前,记者多次致电该办案单位了解案件的进展情况,但都没有得到回复。
大同市第五中学的一位校领导称,上级单位安排学校调查过康某某打人的情况,学校因为这件事一直在写报告,校领导也被相关部门叫去说明情况。学校的另一名工作人员表示,学校对康某某有处理意见,并且已经上报给了大同市教育局。
张涛说,他询问大同市第五中学什么时候处理的康某某,处理意见是什么,该校工作人员让他去问市教育局,“对方说‘前因后果市教育局都知道’。市教育局工作人员说,他们向学校了解情况后再回复我。”
张涛告诉记者,接下来,他将再次向警方、检方提交补充资料,同时也会提供给教育部门。
截至发稿前,记者在该小区走访时没有见到康某某及其妻子,打电话、发短信询问此事,康某某都没有回复。
山西大同张涛因停车与邻居康某某发生冲突被打伤的事件。张涛拒绝私了坚持法律维权,但在维权过程中遭遇病历问题、鉴定难题等阻碍。案件侦查三年多仍在进行,证据不充分,打人者已被学校处理。律师建议深入调查病历资料或成案件突破口,张涛将继续提交补充资料推动案件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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