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话剧:舞台上的女性话语与生存隐喻

本文将对话剧《苍穹》的多方面进行描述,包括剧情故事、与《十二怒汉》的对比、舞台特色、演员表演以及其中蕴含的女性处境隐喻等内容,带领读者深入了解这部话剧的独特之处。

2月22日,由英国新生代剧作家露西·柯克伍德(Lucy Kirkwood)编剧的话剧《苍穹》(The Welkin),在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开启首演之旅。此次演出由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制作出品,著名戏剧导演王晓鹰执导,将会一直持续到3月的国际妇女节。这部话剧的原版早在2020年就在英国国家剧院首演,之后被欧美、韩国和日本等多个地区引进演出,并且在各地都收获了观众的好评。《苍穹》讲述的是1759年发生在英国萨福克郡乡间的一个故事。当时,当地有一名年轻女子萨莉被指控涉及一桩儿童谋杀案,与她相关的男性共犯已经被吊死,而她也被判处死刑,即将执行。就在这个时候,萨莉宣称自己怀孕了。由于当时的法律禁止对孕妇执行死刑,于是在法官的命令下,一个特殊的妇女陪审团临时组建起来。这些陪审团成员大多是从繁忙的家务和农活中抽出时间的家庭主妇,她们被关进了一间昏暗又阴冷的屋子,并且被要求“不可饮食、不可使用火烛”。她们的讨论结果将直接决定这名女犯的生死。而此时,窗外那些等着看绞刑的数百人,因为不耐烦已经发出了愤怒的催促声。话剧里有这样一个情节设置很有意思。这部剧被看作是电影《十二怒汉》的女版,两者都是由十二人组成陪审团来决定他人的生死,从这一点上看情节确实相似。然而,它们之间也存在很大的差异。在电影《十二怒汉》中,讨论的是嫌犯是否杀人,而在话剧中,女犯的杀人罪名已经确定,陪审团只需判断她是否怀孕,两者的议题截然不同。另外,《十二怒汉》中的男陪审员彼此互不相识,没有太多私人话题可聊;但在《苍穹》里,大部分陪审员居住在同一社区,平时素有往来,这就为她们提供了丰富的聊天素材。与男陪审员那种基于逻辑思维、事务性的对谈不同,《苍穹》更多展现的是妇女之间家长里短的闲聊,像身体经验、家庭琐事和邻里八卦等,这些细节描写得栩栩如生,能让观众仿佛置身于18世纪中期英国乡村女性的生活世界之中。这些妇女大多地位低下,平时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她们的声音很少被听到,更不会被重视。现在突然有了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走出家庭去参与公共事务的裁决。她们虽然还牵挂着家中的活计,但还是难掩兴奋,七嘴八舌地聊个不停,越说越起劲。平时那些难以启齿的私人欲望和性行为,在这个时候也毫无避讳地坦诚出来。尽管有一名男法警在场,但他不被允许说话,只能被迫成为聆听者,甚至还沦为被讥讽嘲笑的对象。这个小小的议事厅好像变成了她们主导的房间,在这里她们拥有了更多的话语权。妇女之间的闲聊是这部剧最富有生命力和感染力的部分。就像女作家林白对自己类似题材作品的评价:“《妇女闲聊录》是我所有作品中最朴素、最具现实感、最口语、与人世的痛痒最有关联,并且也最有趣味的一部作品,它有着另一种文学伦理和另一种小说观……它使我温暖。”在《苍穹》这部话剧中,正是这些充满粗俗不雅言辞、饱含各种情绪的闲聊,在女性之间激起了共鸣,让她们彼此慰藉,同时也赢得了观众的共情。这部剧还有一个与《十二怒汉》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女犯人的在场。《十二怒汉》从头到尾只有十二个审判员,嫌犯是缺席的;而在《苍穹》中,女犯人萨莉参与了讨论,但她显然不想博取陪审员的欢心,更懒得为自己辩护。她在表达欲望包括犯罪动机时毫不掩饰,对有意维护自己的莉齐更是多次恶语相向。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很难同情的“恶女”,当她讲到自己在繁重劳作后如何幻想有人从天而降,拉着自己奔赴更自由的生活时,在场的女性也开始情不自禁地向往起来。至少在那一刻,她证明了自己并非天生恶魔,她对生活的期盼也不过是所有普通女性的朴素愿望。从舞台的角度来看,中文版《苍穹》的舞台特色鲜明。在笔者看来,可以用“删繁就简、返璞归真”这两个词来形容。近年来,随着科技的进步,运用高科技手段来提升舞台效果成为一种流行趋势。但是,如果只是一味地依赖技术,缺乏内容的深度支撑和演员的精彩演绎,就容易沦为空洞的“技术秀”,仅仅是徒有其表。而中文版《苍穹》在多媒体技术的运用上非常克制,只在必要的地方进行点睛之笔的运用。比如,将十二位女性劳作的黑白剪影反复投射在大屏幕上,这些女性被框定在各自的小格子里,打扫房间、清洗衣物、挑水做饭、照顾孩童……这一图像瞬间就能把观众从当下拉进英国乡村妇女的生存空间。这种表现手法虽然不是剧组原创的,但是复制这种方式而不像某些剧组那样让演员上台表演,仍然是一种明智的选择。这样既减少了演出的难度,又能让剧情更加聚焦和紧凑。舞台就像是陪审员的讨论室,是一个略显空旷破败的房间,里面的家具寥寥无几,只有一个冷冰冰、看不到一丝火光的壁炉,一张积满灰尘的长桌,还有十几把横七竖八摆放着的椅子。不时有冷峻的光线从侧面打过来,把女陪审员的形象投射到墙壁上,影影绰绰的,带着一种压抑感,让人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门和窗户仿佛存在于虚空中,并没有实体,只通过演员的肢体动作和声响效果来呈现,比如每次打开窗户,就能听到几百个人的呼喊。剧本中很少提到的桌子,在现场却有了更多的效用,当莉齐被医生检查、被法警施暴时,桌子都起到了一定的遮挡作用。在国外演出的剧照中,可以看到有些剧组将绞刑架搬上了舞台,还有的将施暴动作赤裸裸地展现出来,这些能给观众带来更多视觉上的刺激。而中文版《苍穹》的表现比较含蓄,更多采用间接表达的方式,这比较符合国内观众的观剧习惯,但也更考验演员的表演功底。按照剧本的设置,陪审团成员大多为乡村农妇,而演员却是当代都市女性,两者在形象上有较大的差异,这给演员带来了不小的挑战。工作人员透露,演员在台上并没有使用领夹麦克风,将近三个小时的台词输出全靠自身,每场下来演员的嗓音几乎都会嘶哑。而且为了让现场效果更逼真,台上的灰尘每天都不打扫,演员要饱受沙尘侵扰之苦,那灰头土脸的造型不只是后台化妆的效果,更是台上的真实演绎。其次,剧中人物众多,三人为众,超过三名主角就可称为群像剧,而这部话剧里有十三个人物!演出时间不到3个小时,可想而知分配给每个人的时间很有限。尽管剧组对角色进行了精心设计,努力体现角色之间的差异性,比如贫困农妇身着脏乱破败的工作服,假扮的贵族夫人则衣裙整洁、仪容华贵;年老的婆婆伛偻着腰,年轻孕妇看上去大腹便便……但是要在短时间内让每个人的形象在舞台上都立起来,并且具有一定的辨识度,仍然是非常不容易的。虽然很难说她们每一个都能成功地让观众记住,但所有演员都在全力演绎自己的角色,都有绽放自身光彩的瞬间。剧本中反复出现的哈雷彗星是女性处境的一种隐喻。这些农妇“从来没有抬头看过天上。除了晾衣服的时候”;她们感叹世人“知道千里之外的彗星运动,却不明白女人的身体是怎么运转的”。整个社会对女性的困境视而不见,而彗星的出现则代表着她们对未来的期盼,彗星周期循环,当下一次彗星出现时,女性的生存空间能否有所改善呢?在中文版舞台上,彗星没有视觉上的呈现,对“苍穹”的意象也做了简化,某种程度上成为“星空”的代名词。在英语中,“苍穹”(The Welkin)是天空的穹顶,是神或众神的居所,与壁炉烟囱里的乌鸦、小树林深处的女巫一样有着丰富的历史内涵,但这些对国人来说是比较陌生的。相比之下,“仰望星空”虽然也源自西方典故,但已经被国人普遍认同和接纳。也许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剧组选择删减了部分英国历史文化素材,更多地凸显中西方文化已成功融合的部分。这可能会让一些人觉得有些遗憾,但对于更多的普通观众来说,这种处理可能是必要的。舞台上反复出现的星空图像,让我们对剧中人物有了更多的理解和共情。尽管生活在一片泥泞中,有许多困窘和不如意,但我们(女性)仍然可以仰望星空,互相扶持,对未来存有美好的期盼,那就是自己不该被困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人生本应如苍穹一样辽阔浩瀚。

话剧《苍穹》有着独特的剧情与深刻内涵,其故事背景设定在18世纪英国乡村,通过女版陪审团的故事展现女性话语与生存状态。与《十二怒汉》对比体现出独特之处。舞台设计删繁就简,演员表演面临挑战但全力以赴,其中蕴含的女性处境隐喻以及中西方文化融合的处理方式都值得探讨,这是一部值得观众品味的话剧。

原创文章,作者:Daniel Adela,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gouwuzhinan.com/archives/2725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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