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举行的一场关于骑手配送算法议题的交流恳谈会,会上针对美团在2024年12月30日在全国主要城市启动的骑手“防疲劳”机制展开讨论。文中包含骑手代表、专家学者等不同群体对该机制的看法,骑手代表中既有认为该机制对多数骑手无影响且有助于保障安全的,也有提到个别经济压力大的骑手受影响的情况,专家学者则提出算法应兼顾骑手收入诉求、更具弹性等建议,同时各方还提及改善骑手配送体验、关注骑手“生活算法”等多方面内容。
东方网记者程琦于1月23日报道了一则与骑手配送相关的消息。大家都很关注“防疲劳”机制对骑手配送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呢?就在上海,一场汇聚了众多角色的配送算法议题交流恳谈会拉开了帷幕。这里有市人大代表、市政协委员、专家学者,还有骑手代表们,他们聚在一起,就近期开展的“防疲劳”机制等算法进行探讨,目的就是要构建出一个更加科学、能够平衡各方诉求的算法机制。
骑手代表讲述了自己的经历,曾经为了还债,一天工作长达十多个小时。不过呢,持续高强度的工作并非长久之计,“防疲劳”机制在保障骑手安全方面是很有帮助的。专家也给出了建议,优化平台配送算法的时候,要把骑手的收入诉求考虑进去,并且要从骑手真实的工作和生活场景出发,完善权益保障政策制度以及城市公共服务,优化骑手身边的“生活算法”。
▲各界代表齐聚算法交流恳谈会(摄影:陆原)
骑手称熟练后“熬时间”意义不大,但经济压力是多跑单重要原因。
据了解,2024年12月30日,美团在全国主要城市启动了骑手“防疲劳”机制。在这个机制下,如果骑手一天内跑单超过8小时,就会收到提醒,之后每隔一小时还会提醒一次,要是跑单达到12小时就会被强制下线。从数据来看,全国上线首日,大概有18%的骑手触发了8小时弹窗提醒,0.36%的骑手触发了强制下线休息机制,这个数据和华东四省市试点情况基本是一样的。
骑手朱颜军表示:“据我观察,‘防疲劳’机制对我们站点90%以上骑手没有影响。”他说,骑手要是有了一定经验,在合理的工作时间内就能拿到目标收入,所以单纯地“熬时间”没什么意义。他还举了例子,比如一下子接8个单,要判断哪个餐厅、哪个菜出餐快。上海人喜欢点的三杯鸡这个餐就比较慢,那就把这个单子放到最后取,这样就不会耽误送其他单的时间。还有,同样的时间在不同区域,单量也不一样。假设现在11点20分,去东面能接到8到10单,西边就只有3到4单,同样跑一小时,在东面就能比别人赚得多,老骑手们把这叫做“反算系统”。他觉得大家都认为跑单是体力劳动,其实也需要脑力。
▲作为老骑手,朱颜军表示已经带过100多个“徒弟”(摄影:陆原)
李法续是浦东的一名骑士长,他跑单已经九年了。他说:“一开始是想过渡一下,结果一直干到现在。主要是这份工作收入比较稳定,我现在一个月跑1500单,每天实际有单时长大概10小时左右,一般不会超过12小时。极少数例外情况可能是特大暴雨,出来跑单的骑手少了,出勤的骑手就得加班,不过收入也会增加,大家也愿意加班。”
范俊杰是上海市中心静安寺配送站的站长,他说站内骑手跑单最多在10小时左右。“我每天给骑手排班,三个班轮流上线,每班不超过12小时,骑手中间要休息、吃饭、换电池,下午时段不一定都有单,所以我们站点骑手实际跑单时间都不会超过10小时。”但他也觉得,个别经济压力大的众包骑手可能会过劳跑单,“防疲劳”机制有助于引导骑手劳逸结合。他还分享了自己的经历:“刚进入这个行业的时候,我因为做生意亏损,负债30多万,一天跑十几个小时,只睡5小时,两年才把债还清。这种行为对身体伤害很大,现在想来不可取。”
骑手尚将提到,“防疲劳”机制上线后,身边有几位骑手一天跑满12小时被强制下线,这些骑手都是生活中经济压力比较大的。“其中一位是单亲妈妈,一天跑13到14小时,有一次因为太累没看清路,跑步撞上玻璃受伤,我们都劝她要多休息。还有一位听障骑手,他跑单比别人慢一点,所以工作时间也比较长。‘防疲劳’机制对他们的安全有好处,而且对所有骑手一视同仁,他们也不会觉得被区别对待。”
▲尚将表示“防疲劳”机制对自己影响不大(摄影:陆原)
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助理教授陈玮长期关注女性劳动者权益,她说不少女性选择做骑手是因为时间自由,能够兼顾家庭,建议算法要有弹性策略,充分考虑女骑手实际需求与时间分配。陈玮曾调研服装制造企业,发现计件制工人加班很常见,尤其在订单旺季。她认为如果算法能帮助骑手提高单位时间收入,将有助于缓解骑手疲劳问题。
浙江大学经济学院研究员袁哲认为,“防疲劳”机制保障骑手安全的同时,也不能忽视他们经济上的诉求。“保护一个人的权益,也要考虑到每个人有不同的需求。比如我要还债的时候,会工作更长的时间,又比如我准备明天休息了,后天要回老家,这几天就多跑跑。每个人有不同选择,是不是要用一天不超过12小时这么严格的限制,是可以探讨的。”他建议将“防疲劳”机制适当放宽,把跑单时间上限的统计周期从一天改为一周,允许骑手更灵活规划自己的工作时间。
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张翔也建议,“防疲劳”机制可以更弹性。“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具体约束条件,有的人负债累累,事实上他如果要加班,平台也限制不了,因为他可以跑另外一个平台,或者去跑网约车,他加班其实有自己的苦衷。偶尔一天工作12小时不会立即对健康带来很大影响,但长期如此会损害健康,所以建议以周或月为单位进行‘防疲劳’设定。”
上海市人大代表陆雷表示,每项规则出台时,都会面对骑手群体的不同意见,这是正常现象,关键是骑手要有参与决策的渠道,让算法最大程度体现骑手的共同认知和权益,在这个基础上,算法才能最终在骑手、消费者、商户和平台等多方利益之间做出平衡。
拓展“算法向上向善”内涵,专家呼吁关注骑手身边的“生活算法”。
除了保障骑手安全,让算法规则帮助骑手更好完成配送、赚取更多收入,也是算法向上向善的重要目标。对此,参会的各界代表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上海市政协委员、常委邵楠曾体验过众包骑手的工作,他提到算法“新手保护期”对骑手入行的帮助尤其重要。“我刚跑单的时候,发现都是近单,而且价钱高,还顺路,随着我跑的时间长了,我发现这种单越来越少,才知道有一个新手保护期,后来我经验多了,就学会了抢单的技巧。”
出生于98年的骑手蒋海龙,业余时间参加了美团和国家开放大学合作的学历提升项目,他表示,骑手职业看似简单,要做好并不易。他“兼职”做骑手社区的“讲师”,将抢单、规划路线、应对异常场景等数十篇教程分享给新骑手,“阅读量累计超过20万,相当于给20多万个徒弟传授了经验。”
不少参会嘉宾提出,要改善骑手的配送体验,在优化算法规则等“比特世界”的同时,还应从改善骑手身边“物理世界”入手。朱颜军提到,有时配送压力是来自线下的各种不可抗力,“张江那一带全是大公司、大园区,不允许骑车进,我们步行来回要5到10分钟,费时费力。如果能有一些帮助骑手‘摆渡’的措施就更好了。”
邵楠表示,他关注到在夜间越江渡轮停运后,不少跑夜单的外卖骑手需要绕路数公里行驶,因此一直呼吁上海多条越江隧道向二轮电动车开放。据悉,复兴东路隧道近期正计划在23:00到次日凌晨5:00间向电动自行车开放,相关改造工作已启动,预计2025年1月底前完成,这将大大缩短骑手夜间越江配送的路程。
同济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葛天任提出,影响骑手工作生活的因素复杂多样,应打破劳动者与平台之间的二元对立,一方面要改善平台的配送算法,另一方面也应关注骑手身边的“生活算法”。他从宏观角度提出建议,如在法律层面确立新就业形态民主协商机制,保障骑手对算法制定的知情权和参与权,同时有关部门也应加大对新就业群体的公共服务供给,加强职业技能培训,帮扶困难骑手群体,提升骑手职业尊严与社会认同,让这份工作从“过渡”变成“稳定”。
张翔认为,与骑手小哥相关的公共服务和政策制度,应该针对其送餐服务“按件计酬”、“买家定制”等特点,与时俱进地作出相应调整。
上海市人大代表、上海人民广播电台首席主持人秦畅表示,“之前我们在电台做节目,很多骑手声音评价‘防疲劳’机制说‘请给我自由,只有我才知道我疲劳不疲劳’。这些真实的声音很宝贵,我们进行公共讨论的时候,不要把平台和骑手理解成冲突关系,应该把这个世界打开来看,方方面面应该怎么各尽其责、进行更好的合作。”
上海举行的骑手配送算法议题交流恳谈会聚焦美团的“防疲劳”机制。骑手代表看法不一,部分认为该机制对多数人无影响且保障安全,部分提到个别经济压力大的骑手受影响。专家学者从多方面提出建议,如算法应兼顾骑手收入诉求、更具弹性,统计周期可调整等。同时,各界代表还就改善骑手配送体验、关注骑手“生活算法”、调整公共服务和政策制度等内容展开讨论,旨在平衡骑手、消费者、商户和平台等多方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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