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讲述了作者与京杭大运河的不解之缘,作者通过参加长三角文学发展联盟大运河文化主题创作实践活动,回顾自己从童年在微山湖畔小龙河边度过,到少年时期对微山湖、台儿庄的记忆,青年时代在济宁、徐州等地沿着运河的经历,再到中年调到杭州、桐乡后的运河新感悟,展现了运河在其人生不同阶段的重要意义。
几年前,我受邀请参加长三角文学发展联盟大运河文化主题创作实践活动。来自江浙沪皖四省的作家们一同沿着京杭大运河的江浙段走了一遭。当时正值酷热的暑期,头顶着七月炽热的骄阳,脚下踏着肥沃的大地。运河上缓缓驶过的货船发出突突突的马达声,我们三十多人就沿着运河由北向南前行,途经徐州、宿迁、淮安、扬州、镇江、苏州,最终抵达京杭大运河最南端的杭州。说来也巧,这次的运河之行,刚好是我从徐州调到杭州工作满一周年的时候。这就像是从工作的起点重新出发,再次踏上人生新的起跑线。我从小生活在枣庄,那里的微山湖和台儿庄都是运河的关键之处。我从枣庄考入位于济宁的曲阜师范大学读书,也就有了亲近曾经的运河明珠济宁的机会。其实,我一直都像是在随着运河走过人生,从懵懂的童年,到多愁善感的少年,从努力苦读的青年,到如今已近中年,仿佛所走过的路都未曾远离过运河。我的童年与水相伴,那是微山湖畔的小龙河。20世纪70年代末,我出生在一个距离微山湖不过三十里地的小村庄。村庄后面有一条河岸宽阔的大河,名叫小龙河。这条河发源于沧浪渊,“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它最终汇入微山湖。而微山湖自古以来就是大运河的一部分,南北狭长126公里,总面积1000多平方公里的微山湖,处处都能看到大运河的踪迹。据资料显示,早在元代初年开挖济州河时,济宁以南借泗水作为运河河道,元代至元二十六年又开挖了会通河,京杭运河从北京起,经微山湖直达杭州,微山湖湖区运河恰在大运河中间地段,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微山湖区的水运条件得天独厚,众多古河道、新河道流经或汇入此处,周边入湖的河道多达53条,而家乡的小龙河只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条。我从小喝着与湖上运河相连通的水长大,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和水打交道。小龙河是我和小伙伴们最常去玩耍的地方。四季里,这里都有我们的乐趣。春天,河面解冻,我们一大早就把一群鸭子赶到小龙河。鸭子们扑通扑通跳进水里,我们则到岸边折刚冒新芽的垂杨柳,大把大把地带回家编织成花环。每次都会留下一根最粗壮的柳条,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转着圈搓几下,让它变软,然后用嘴叼住柳条芯,轻轻拽出中间的柳枝,剩下的就是一个柳树皮空壳了。把柳树皮边缘用牙齿咬齐,去掉最外面一层薄皮,一支柳哨就做好了。吹着柳哨,我们开始呼喊小伙伴,就像对暗号一样,开启一天的自由快乐时光。夏天就更不用说了,我们恨不得整天都泡在小龙河里,游泳、嬉闹、捉鱼,从这边游到那边。秋天鱼肥蟹壮,小龙河沿岸到处都是小孩子挖的坑洞,那时候小龙河里的鱼好像怎么捉也捉不完,螃蟹挖了一茬又一茬。冬天时,小龙河的水变少了,遇上大旱年份甚至会干枯,这时的小龙河就像“小三峡”,一道“大坝”接着一道“大坝”,连绵不断,那可都是我们小孩子布置的“天罗地网”,黄澄澄、金灿灿的,每一道“河坝”都有捉不完的鱼。就这样,我在小龙河边快乐地度过了童年时光,等到真正亲近运河上的微山湖时,已经是少年时期了。少年时期与微山湖也有着许多故事。最先听到的是父亲跟着爷爷在微山湖边做鱼贩子的事。父亲说他小时候经常半夜就被叫醒,用爷爷特意给他改造的小扁担挑着两个鱼筐,跟着爷爷去微山湖贩鱼。半夜从微山湖挑回两筐鱼,回到镇子上的鱼市时,天刚好亮起来。微山湖特有的四孔鲤鱼味道十分鲜美,贩鱼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上小学的时候,我本家的一个姐姐嫁到微山湖边的一个小村子。她出嫁那天,族长安排我跟着去“押车”。“押车”是鲁南嫁娶的风俗,女儿出嫁时,得让一个本家弟弟跟着。我记得那天下大雨,微山湖发大水,婚车开到村口就开不动了。新郎背完新娘子,就接着来背我,这大概也是表示对娘家人的尊重。在微山湖边上生活,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水草丰美,景色无限,万亩良田从不缺灌溉水源。坏处就是水随天去,湖水下降后,湖地露出,往往会成为众人争抢的对象。这个地方的民风比较强悍,所以才有了各种各样的革命英雄故事。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微湖大队,也叫铁道大队,他们的故事有的和刘知侠所著《铁道游击队》重合,不过村里人知道的版本更多,也更真实。我在写“乡土中国三部曲”之《福地》和“红色鲁南三部曲”第一部《东进》时,也把这些微山湖上的英雄写了进去。除了微山湖,被我写进小说里的还有运河古城台儿庄。台儿庄在枣庄的最南端,与江苏北部城市徐州接壤。我少年时期到台儿庄的机会不多。只知道这里是大运河的一个重要码头,在运河鼎盛时期,这里一度繁华富庶,成为来往运河的达官贵人和底层人物的歇脚地,是各色人等粉墨登场的热闹地方。都说水润一座城,大运河在台儿庄拐了个弯,让古城台儿庄成为往来运河之人歇脚的好去处。后来运河退去,这里的水道变窄,最终“风流都被雨打风吹去”,只留下古城楼。但历史总是有惊人的轮回,大约二十年前,这里建了复古的“新城”,重现了运河时期台儿庄的繁盛景象,现在成为一个旅游胜地,游客络绎不绝,是枣庄当地经济发展的强劲动力。青年时期,运河依然相伴。在枣庄读完中学后,我考入在济宁办学的曲阜师范大学,度过了四年青春时光。济宁是运河的一个集散重地,码头众多,但已没了往日的繁盛热闹。据说那里还有不少在湖上生活的人家,还有很多水上村落。我曾见过一个完全由船只组成的自然村,所有人家都生活在水上,船上家家通电,有小卖部,还有卫生所,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这个运河上的村落里的人生活自在,吃在水上,喝在水上,生于水上,也终老于水上。听在水上村落生活过的同学说,在运河水上生活的人几乎都爱喝酒,而且酒量很大,用来祛除身上的湿气,所以性格也很豪爽。不少生活在运河边上的同学,酒量确实不错,他们说自己的酒量就像运河水,从北流到南,从南流到北,都是从小被走南闯北的家人练出来的。关于酒量大小和在运河生活的关系,我至今也没弄明白。直到大学毕业,来到运河航道上的另一座节点城市徐州工作,我的“不胜酒力”之名达到顶峰。我在徐州工作了二十年,度过了最珍贵的青年时代。这里的运河景观不比枣庄差,堪比台儿庄古城的窑湾古镇至今仍能看到当年的繁华。大运河成功申遗之后,徐州窑湾古镇再次得到深度开发,依照当年的样貌,修旧如旧,逼真地呈现出一座古色古香的运河古镇。和台儿庄古城不同的是,这里的建筑大多是当年的老房子,尤其是一些参天古树,作为窑湾当年繁华的见证者,依然挺立在运河边上,让人感叹岁月无情又饱经沧桑。让我印象深刻的不止这些,最难得的是在这些老房子里还住着很多老人。这是一座充满活力的古镇,烟火气息浓厚。说来好笑,从童年、少年到青年时代,从枣庄到济宁再到徐州,竟然都没有走出大运河的湖光山色——连绵不断的微山湖——这条贯穿徐州、枣庄和济宁三个地级市的大河。而这条明明宽阔绵长且历史悠久的运河大航道,却偏偏叫“微”还“湖”,它至少应该有江的规模啊!据史料记载,自明代以来,大运河的开挖与贯通赋予了微山湖新的历史使命。湖上运河的开通是大运河历史上的一个新里程碑。湖上运河从韩庄入口到济宁,纵横交错的运河上光是大大小小的运河闸就有78座之多,因功能、作用不同,名称也有所不同,如节制闸、积水闸、减水闸等。如今,这些像大运河上闪闪发光的珍珠一样的河闸大部分都消失了,少数留下来的也失去了作用。在徐州工作初期,韩庄水闸大坝是我从徐州回老家的必经之地。与其他水闸不同,韩庄水闸仍在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仍然是运河上的一个重要调节枢纽。每次开车从韩庄大坝上经过,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每当看到大坝上那烟波浩渺的水面,我就知道离家不远了。我出生的地方叫山亭,虽然离运河不远,但从名字就能看出这里大山环绕。有一段时间,我开车时喜欢循环播放《父亲》这首歌,因为里面有一句歌词让我感触很深,“忘不了粗茶淡饭将我养大,忘不了一声长叹半壶老酒;等我长大后,山里孩子往外走……”我其实就是那个山里的孩子,一直在努力走出那个小山村。从枣庄走到济宁,又从济宁走到徐州,最后来到杭州。如今回首,发现自己一直在大运河这条“水路”上,可谓是一直“顺着运河往外走”。人到中年,与运河的缘分仍在继续。2019年下半年,我从在徐州办学的江苏师范大学调到了在杭州和桐乡两地办学的浙江传媒学院。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和枣庄、济宁、徐州一样,杭州和桐乡也是大运河的重要节点城市,是大运河的重要组成部分。大运河杭州拱墅段,串联起杭州最繁华的区域,是杭州历史底蕴最深厚、文化遗产最丰富、文旅价值最高的运河明珠,有着“十里银湖墅”的经典繁华与时尚魅力。如今,运河水依旧穿城而过,水上还能看到当年的车水马龙和船来船往。来杭州旅游的人除了看西湖,多半也会去看拱宸桥。拱宸桥始建于明崇祯四年(1631年),清光绪十一年(1888年)重建,中间几经兴废。该桥是京杭大运河到杭州的终点标志。全长92米,桥身用条石错缝砌筑,上贯穿长锁石,桥面呈柔和弧形,为三孔薄墩石拱桥,纵联分节并列砌筑。桥形巍峨高大,气魄雄伟,是杭州城区最大的一座石拱桥,也是拱宸桥地区的标志性建筑物。历经百年风雨侵蚀,拱宸桥依然坚固。虽然砌体表面风化严重,桥面石阶和石栏板也有局部破损,但东西横跨大运河的雄姿依旧。我曾看过一篇文章,说拱宸桥对杭州意义非凡。很久以前,返乡的杭州人看到这座古桥后,总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坦然和兴奋。这座桥就是古运河杭州终点的标志。远走他乡的游子看到故乡熟悉的小桥出现在眼前时,总会生出许多欣慰和感慨。这欣慰和感慨大概和我当年从徐州回枣庄过韩庄水闸大坝时的感受相似,有近乡情怯,更有相思之苦。如今,拱宸古桥在几经修整后依然行人来来往往。走上高陡的桥面,眺望运河远去,拱宸桥就像一个维系点,它把整条腾龙系于杭州这片土地,里面是家、是根,外面是供人闯荡的世界。因为学校两地办学,除了杭州,我经常要到桐乡校区上课。去得多了,对桐乡这座小城就有了更深入的了解。熟悉之后,我慢慢知道人们常说的运河东线,指的就是大运河(桐乡段)——又被称为杭州塘、杭申甲线、杭申线(嘉兴—石门—崇福—大麻)的河道,全长41.77公里,占江南运河的十分之一、浙江段运河的三分之一。这样说来,桐乡是浙江段运河流经最长的县域。正因为有大运河的润泽,这里不但有闻名遐迩的文学大家茅盾的故乡乌镇,还有大运河流经的濮院、石门和崇福等,它们并称为四大千年古镇。时代发展,现在的乌镇和濮院等地不仅是经典的江南景点,还成为在世界互联网和时尚等领域不可忽视的标志性小镇。如果说乌镇是“最未来”,那么濮院就是“最时尚”,石门可谓“最吴越”,崇福则是“最宋韵”。就在两天前,桐乡大运河国家公园建设项目团队到学校调研,提出要依托浙江传媒学院桐乡校区的办学资源,在和校园一墙之隔的运河边上建设未来田园大学的规划设想。我当时就被这个“未来田园大学”的提法惊到了——如果真的能在运河边上建成这样一所把传媒艺术教育和田园生产融为一体的“大学”,那无疑是乡村振兴背景下高等教育的一次大变革。历史上,浙江段运河数次重大改道变迁都在桐乡境内发生并留下痕迹,彰显出大运河桐乡段的重要价值。今天,桐乡在大运河边上进行的这场高等教育改革,也必将为大运河在新时代的大发展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我也相信,跟着运河走人生,一定会越走越精彩。
作者以自己的人生轨迹为线索,详细叙述了在不同成长阶段与运河的关联,从童年在运河边的嬉戏,到中年对运河边新发展的展望,运河贯穿始终,既见证了作者的成长,也体现了运河的历史意义和对周边地区发展的持续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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